溶解度
校园/343无差
祝我的小孩生日快乐。你要永远被爱。
01
"范医生，我头好疼啊。”
这是校霸一个月以来第十六次光临校医室。半个月前不顾校规校纪在学校门口旁边那家闪着炫彩霓虹灯的小作坊里染了一头橘发，倒是很衬肤色，校医记得那几天他来的时候，额头上细细密密渗出的汗都橘里透粉，活脱现世一颗橘子成精，味道会不会也像橘子那样甜？校医很快终止了带有不明意味的幻想，注意力回到眼前努力扮出可怜相的少年，他叹口气：又怎么回事？
“太想你了。”校霸毫不遮掩地表示，眼里有闪光流动：“需要你抱一抱才能好起来。”
校医微微张开了嘴，有些被惊讶到。他见过校霸打架的样子，在一个雨夜，更准确来说是一个暴雨天——准时下班的校医头一回抄了近路回家，怎么也没想到会路过一场争斗。校医有些近视，但不算严重，他站定在路灯下，靠着灯光依稀辨认出了两个穿着本校校服厮打的身影。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有雨丝吹进他眼睛，很凉。下一秒校医便注意到其中一方居然落荒而逃了，而剩下的那个躺在泥泞的石板路上，无声地遭受暴雨侵袭。他一条胳膊挡在眼睛前，喘息得很用力，太多雨水掉进他舌尖。
不冷吗？校医这么想到，脚步往那个方向走去，他蹲下身，尽可能用伞面帮对方遮雨，竹篮打水一样。紧接着，感知到这一现状的那人垂下胳膊，和校医对视了。他反射着路灯的眼睛格外的亮，几乎是一瞬间，校医记起来了这双眼睛——高二年级大名鼎鼎的黄姓校霸。“得处理一下伤口。”他这么尽职尽责地在下班时间说。“去哪里处理？”校霸反问他。“我家吧。”校医寻思了几秒，皱着眉作出决定。
校霸不说话了，很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本该相隔几米的距离硬生生因为共用一把伞而缩短到几厘米。沉默直到校霸很不见外地问可以在你家洗澡吗地时候才勉强被打破，正翻找医药箱的校医闻言愣住，有点尴尬地开始摸后脑勺：呃可以是可以但是——
那我进去了。校霸没等他说完就钻进了浴室，隔着一道门声音都好像融化在水蒸气里一样模糊不清：借你一套衣服，明天就还你。
...哦。校医撇撇嘴，也没反驳。
校霸很快就洗完了澡，短袖于他而言有些宽大，罩得他整个人单薄十分，白炽灯光衬托又莫名带来虚弱之感。见他没什么表情，校医总算松了口气，很快又因为校霸径直脱掉衣服的动作而卡了半口气没提上来：你你你干嘛呢？
我背上有伤，麻烦你帮我涂点药。这时的语气倒是比较软糯了，一如他白而细嫩的肌肤，仿佛热水里滚了一遭就被泡软泡发了似的。伤痕倒是不多，只有几条颜色略微深了点，藏于其中的血液隐约有种薄发之势。校医没说什么，手脚利索地很快就帮他处理完全，他这才注意到少年与性格相悖的纤细四肢，哪怕肌肉已经隐隐有了形状。他的脸也很小。校医暗暗观察后觉得，好像自己一只手就能包裹住。
脸上的伤口校医让他自己涂，第一次见面总归是有些见外，有明确必要避嫌。校霸咧了嘴角，眉梢眼角都弯了些许，整张脸于是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机来。这是校医第一次看见他笑。他眨眨眼睛，很直白地说：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应该多笑笑。是吗？校霸问，唇线旁刚涂抹开来的药膏冰冰凉凉，好奇异的感觉，像心脏掉进了滚烫的冷水里，居然异常舒服。
嗯。校医颔首，严肃地点了点头，而后装模作样看了眼窗外，又道：雨势小了，你该回家了。噢噢，衣服就不用还了。他及时补充。
真绝情啊你。
……？被离奇的对象说出离奇的形容，校医一时反应不过来，连耳朵的存在一瞬间都变得违和。听上去好像有点太自来熟了——他很快肯定了自身想法，毕竟两人在此之前素不相识，对方今日的行为多多少少会给他带来一种“人设崩塌”的错觉，虽然好像对方的人设本就是自己从无数碎片化的只言片语中得到的。这是不是对他来说有点不太公平啊——
好吧。校霸撩开略长的额发，出门前不忘拿走还没干透的伞：再借你一把伞，我明天回学校还你。
？…… ！
校医在关门声的余震中长久心悸。
02
巨大的白色纸袋摆在桌面上，提手处还粘着张便签条，范丞丞怎么看怎么有种欲盖弥彰的意思。他脱了风衣挂在衣架上，又进了里间换上白大褂，这才终是得了空坐到桌前。他往袋子里看，带着洗衣液味道的衣服和雨伞，再把视线转移回便签上：139xxxxxxxx。倒是还挺有心，他这么想，却即时感到可惜——这个不知道多少人日思夜想的电话号要烂在他这个小小的医务室里再不见光了，他们不会再有联系了。
他把便签条小心翼翼地完整撕了下来，和着他的很多个证明一同放进抽屉里那掉了漆的铁皮盒中，最后带上一次性口罩，开始了崭新的一天。
…一点也不崭新。在他从药柜里拿出盒阿斯匹林后，一转身就看见了在等候位上坐姿随意的黄明昊。给当前的同学登记完毕后，他在对方的脚步踏出医务室的第一秒就忍不住质问：你来做什么？是很平淡的语气。
我等了一个上午。黄明昊说，同样冷冷清清：你不找我，我就只好来找你咯。有什么事吗，范丞丞坐到他身侧的沙发，把口罩一摘，声音一下子变得很近在咫尺，我不是说了不用还了。而且…
我昨天就想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啊？
对方的神情一下就有些奇怪。你的脸很有名，他思考了一下后，如此表示。呃，这下轮到范丞丞开始不知所措，他本人似乎对此一无所知：什么意思？范医生的好看是全校女生集体公认的。黄明昊不太情愿地说，你不觉得每次轮到你值班的时候女孩子来的次数有点太频繁了吗？
好像是吧，我没太注意这个。他实话实说，眼下也不忘正题：可是这跟你来找我有什么关系？
那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范医生果然好敬业呢。
是错觉吗，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像某种撒娇式的抱怨，醋意浸得他鼻尖有些泛酸。这是范丞丞第二次听他叫自己“范医生”。念第一个字的时候，他的兔牙就很明晃晃地暴露于空气，像缺少一个抚慰性的亲吻一样。太跑题了吧我——他回过神来，倍感晕眩地摇了摇头：倒也不是。
那我以后会经常来找范医生的。黄明昊一下子笑开了，巴掌小的脸上五官都洋溢着暖和的热气，他仿佛见证一座曾经的冰山彻底坍塌：你不许赶我走。
03
黄明昊的微信名是J，头像里摆着带十字架耳钉的耳垂，简介里描述为无。好酷一个小男孩，范丞丞瞧见后没忍住笑了出来，又不禁感叹年轻真好。他们聊天并不太频繁，大多数时候黄明昊给他分享一些日常里的琐事，而范丞丞则礼貌性地回上几次自己正在做什么，除此之外，对方还会两三天就跑来医务室找他一次。相处久了他才明白，黄明昊本质上不过是个看起来凶的棉花团子，平日里的面瘫脸实在太容易让人产生错觉，好可爱啊，他在收到对方发来的吸猫链接后第无数次感慨。
这给范丞丞三点一线的无聊人生带来了里程碑式的乐趣，他挺珍惜的，他很喜欢这个小朋友。小朋友其实一直都非常受欢迎——他在路过学校拐角时无意撞见对方被告白的一幕后，这么后知后觉地领悟到。女生显然是没预料到会被教师级别的人发现的，本就泛粉的脸蛋硬生生憋出一片通红，双手小幅度地攥成拳颤抖，泫然欲泣地低垂着脑袋。范丞丞油然而生出负罪感，急急忙忙地说：哎，你不要哭，我不会告诉老师的，别担心。
他这才想起在场的还有黄明昊，于是偏了偏视线，见棉花团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后颈突然一阵凉意。
…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小姑娘别哭了啊。
他看见黄明昊始终紧抿的嘴唇下意识张合了几个来回，却并无半个字真正吐出。范丞丞塌陷下一小块肩膀，只呼出半口气，总觉得有什么发展即将或已经偏离了预料。
J：你有喜欢过人吗
这话说的，难不成自己还能跨种族恋爱一样。范丞丞觉得好笑：有啊。
几次？
好像就一次吧？他用手肘撑着脑袋绞尽脑汁地回想，很正经地回答他：恋爱谈过三次，但只喜欢过初恋。
你怎么能骗人呢
…我什么时候骗人了？范丞丞莫名其妙，有一整页的问号想打下来发给对方，却猛地发现此时此刻还是黄明昊的上课时间：别看手机了，好好读书。
黄明昊没再回复，锁掉屏幕后直接把手机扔进桌兜里，趴在桌子上阖了眼睛。
04
“午饭有空和我一起去吃吗？”
正埋头处理文件的范丞丞闻言僵直了身体，很快速地蹙了一下眉头。他在心里至少作了五个深呼吸，这才敢抬起头来同女人对视，语气冷淡：就不了吧。
可是我已经预定好位子了啊，不去不太合适。女人笑着驳回了他的意见，就这一次，丞丞，真的嘛。
眼下的一切都令他徒感烦躁，有如尖细指甲缓慢划过黑板似的让人焦心。他向来不是一个爱发火的人，甚至称得上没脾气，面对诸如此类的事情却也实打实的不快：是最后一次了。
J：你在哪里
彼时范丞丞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舀着碗里的浓汤，面对餐桌另一头的女人殷勤的搭话只是偶尔进行单音节的回应，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与人进餐时玩手机到底是个不太礼貌的行为，范丞丞回完“你去医务室了？”这六个字节后微微颔首朝对方示意：我去趟卫生间。
J：恩，你去哪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吃饭途中跑进卫生间只是为了回个微信。他脊背倚在大理石墙面上，略微思索了一下，回道：在外面和朋友吃饭
J：什么朋友？
你今天有点得寸进尺啊。他以开玩笑般的口吻发送了消息，就是普通朋友。
J：为什么要骗我？
Fan：……？
J：我看到了
J：你和那个新来的老师
J：为什么不拒绝她？
范丞丞有些头疼于对方小孩子一样的无理取闹，烦躁堆积到一定程度时便格外急于发泄，哪怕是个错误对象，他也不管不顾地破罐破摔了：她是我前女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那边沉默了十几秒才回了消息。
J：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啊。
我又怎么了？他被浪潮般的不知所措完全淹没，直觉黄明昊要对自己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气。他蓦地感到疲惫，尚未平复下乱如麻的心绪，只好先牛头不对马嘴地同对方道歉：我不该这么说的，你别生气。
“您发送的消息已被对方拒收”
…看来棉花团是真的生气了，范丞丞苦恼地捏捏眉心。他很快回到餐桌前，不过并没坐下。帐已经结完了，我们以后就不要有任何联系了吧，你也不会想我讨厌你的。他这样冲着自己的前对象及现任同事说。
他匆匆忙忙赶到高二三班的时候，已经被黄明昊拒接了三通电话，而课室里只有稀少的孤零零几个同学。范丞丞先是站在门框边朝里面扫视，发现目标后在内心演练了一遍将要说出口的台词，这才下定决心敲了敲门，又拧开把手，身体微微前倾：不好意思，找一下黄明昊同学。
他来得急，身上穿着的还是白大褂里的常服，宛如一个年轻的家长类角色。在场的目光不约而同被他吸引，唯有他的视线焦点，端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只淡淡地抬了下眼眸，又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朝他走去。他跟着范丞丞在楼道的角落处站定，只听对方特别诚恳地说：你不要生气了。
那个人是你初恋吗？显然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
范丞丞又想叹气了：不是。
你想什么时候结婚？黄明昊再次无缘无故地开辟了新话题。范丞丞倏地大脑拉闸一样短了路：呃不是…你问这个干嘛？你说不说。大有一副他不回答就一刀两断的威胁气势。…于是他妥协了：没想过，其实我比较看重缘分，船到桥头自然直是我…
我以前想过。我好喜欢小孩子，以后一定要有一对双胞胎小孩。他看进范丞丞的眼睛。
就那么没由来地，过分敏感使得他很立刻地察觉到即将要变严峻的形势，范丞丞突然好一阵口干舌燥。今天的天气预报是多云转晴。他被刺眼的光线晃了目光时想。脑袋愈发昏昏沉沉，他下意识攥紧手指，很快就听见黄明昊说，照旧是那副毫无波澜起伏的口吻：可我现在不想了。
你要装不知情到什么时候？
你在说什么啊？范丞丞蹙着眉头，好一个置身事外的迷茫人。
…我喜欢你。
他头一回在自己面前泄了气，做回了真正的棉花团子。黄明昊被逼迫似的涨红了脸，格外咬牙切齿地念出这四个字，仿佛范丞丞是他什么血海深仇的杀父仇人。他控制不住地抖，倒不是胆怯，只是一种很陌生的紧张感促使他羞耻心发作。他犹如案板上的鲶鱼，煎熬地等待了七秒钟，却等来对方轻飘飘的一句：你还小，不要随便对喜欢下定义。
你凭什么这么说？他有些气急。
因为我是长辈啊。范丞丞微微笑了，思绪剥离身体，成为了自顾自冷静的存在：你的人生还有那么长，会遇到很多很多喜欢的人的。我于你而言，只是一种错误的环境下造成的感官假象，充其量算好感，是你对爱情这种抽象事物的向往给你带来的错觉。当时无论换作是谁，你都会像现在这样，非常坦坦荡荡地表达喜欢。
…你说的是人话吗？黄明昊只觉得自己在临界点爆发出的一切勇气瞬间荡然无存，唯有自己当局者迷似的站在这里惹人发笑：范丞丞，你真的好自私啊。
他惯性叹气：那你又能喜欢我什么呢，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呢。
…你想听的就是这个吗？
当我看着你的时候，别人的存在就都不是存在了。会为了你苦恼，会被你的一举一动左右想法和行为，给我带来的快乐比忧愁加倍的多，希望你比我更快乐。我那么喜欢的小孩子变得再也不重要，觉得有你就是世界最幸福。想和你牵手，想抱你，想亲你，想跟你…
……我明明是这么地喜欢你啊。他抬眸，里面蓄了一池晚春的水，亮晶晶地淌给范丞丞观赏。
05
范丞丞再次见到黄明昊的时候，对方已然从棉花团摇身一变，成了当代不知名橘子精。他们有整整五天无任何联系，倒是给了范丞丞重新恢复运转的时机。就算如此，在黄明昊走进医务室的第一秒，他发现他这五天竟然做了好一套无用功，一旦碰上对方就要尽数失效。完蛋了。他在捏紧纸板时想。
他额角旁留了几滴汗，是夏天的痕迹，范丞丞莫名在这橘里透粉的观感中闻见似有若无的橘子味。好看吗？黄明昊冲着他摆了摆脑袋，仿佛五天前那个哭包棉花不是他一样。范丞丞不太能跟上他情绪转变的节奏，他仍处于两人关系紧绷尴尬的状态中，所以就只是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染了橙色，是选了好久好久的色调，这样你就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了。
…原来是橙色不是橘色啊，范丞丞重点错误地迟迟钝钝反应过来。这个小朋友，怎么就说得出这么肉麻的话呢——心脏的跳动频率呈加快趋势，他很挫败地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久没谈恋爱了？
往后的半个月里，黄明昊比以往更加频繁地来找他，微信上的交流也从不间断，颇有一个诚心诚意的正经追求者架势。然而话题并没那么暧昧，他仍是如往常那般分享生活琐事，分享可爱的事物，偶尔也会抱怨一下范丞丞的不解风情。在这样的趋势所致下，范丞丞几乎找回了他们原先的相处模式，那一天的存在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除了对方时而进行的情话攻击，其他似乎不再值得一提。
“太想你了，需要你抱一抱才能好起来。”
哪怕这几日已经习惯对方时不时会冒出一句不太合时宜的、直白且生硬的撩人话语，此时此刻的范丞丞却有些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什么冲动。但他只是揉了揉黄明昊的脑袋：头疼要好好休息。接着想起来什么似的，不着痕迹地补充上一句：呃，你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对方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半分钟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回答：…年中全网大促销？
…算了。他说不上来现在的心情是失落还是什么：你说的对。
范丞丞。黄明昊突然叫他。
除了最开始的两次以及日后别有所图时才会称呼的“范医生”以外，别的时间里黄明昊都非常没大没小地直呼他姓名。总是有点天真的固执在里面——好像这样叫他，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就会缩短几年一样，不再是伸长手也无法触及的了。
于是范丞丞便即刻抬起头看向他。然后不见光的阴影笼罩住他视线范围，急促且温热的呼吸探进他的鼻息，有什么软糯在他唇瓣上很轻很快地碾磨了一下，接着是某处柔软顺着他唇缝舔了洋洋得意的一遭。
他尚处于怔愣状态，就看见黄明昊脸蛋红扑扑地兀自笑得开心，让人根本无法讨厌起来的、得逞了的小坏蛋。
…喂！范丞丞有些不爽地喊了一声，到底是于事无补。
06
今天是6月15日，现在是晚间的11点59分。范丞丞在这时接到黄明昊打来的电话，对方那头信号不算好，声线被电流搅得断断续续失了真：你在干嘛？
还能在干嘛，在检查淘宝的购物车里有没有什么忘添加的。范丞丞觉得自己挺好笑，不过他没同黄明昊这么说，他只是说，自己准备要睡觉了。
？你怎么能这个点睡觉。对方很神经质地开始质问起他来。
我睡我的觉，你玩你的手机，我们互不相干，你怎么就不让我睡了？
你说呢？质问突然变反问，而对方立马又转变身份开始进行令人无解的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你干嘛呢？范丞丞的四字疑问句混合着黄明昊的四字肯定句交缠成一条杂乱的、长长的信号，他反应了一下，发现对方是在同自己说：生日快乐。
你起来给我开个门。
于是他的心跳迎来新的一年，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入暖送屠苏，炸裂成千千万万没头没尾的烟花。就连开门这个举动也是无意识的，直到黄明昊拎着盒除了蛋糕只可能是蛋糕的东西第二次进了他的家，他也没能成功回笼。是不是高兴傻了？对方试图活络当下过于硬邦邦的气氛而开了玩笑，没得到回应。
他不说话，坐在沙发前看黄明昊拆开盒子，接着取出一个桃子状的蛋糕来：你的沐浴露是桃子味的，我就买了个桃子蛋糕。又往上插了三根蜡烛，点燃之后关了室内所有灯源：没有生日帽，凑合一下许个愿吧，也不小了，没帽子也没关系。
…喔。他愣头愣脑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却什么愿望也没能成功许出来。但他还是睁开了双眼，在黄明昊的注视下，一口气吹灭了三根。肺活量不错。他在心里自夸。
然后对方又把蜡烛拔了，就着范丞丞握刀的手开始切蛋糕，一边切还一边说话：
你过生日，本来应该祝福你点什么的，但我这个人自私得很，想把你新一年的福气强加在自己身上。想祝你什么，想祝你新的一岁里早点喜欢上我，越早越好，巴不得就是现在。…虽然我看上去好像已经没心没肺没脸没皮了，但还是会觉得这种日子有点难捱，真的。
范丞丞，你现在都长大一岁了，能不能懂点事，快点喜欢我呀。
他顺着三米开外的昏暗灯光朝黄明昊看，对方的双眼亮亮的，像刚哭完一场，又像太过开心。里面盛满的东西一定很珍贵吧，他坚定地认为。
所以他侧过身，第一次抱住了黄明昊，很用力很用力。
如果快乐是有时效的。
范丞丞想。
